“御史是那么报的,我又没看到双方往来信件。”
“你不是锦衣卫么?”
“趟浑水死的快。”
李自成累了,干脆直接问:“袁崇焕死的冤不冤?”
张道濬答的也干脆,“不冤!付托不效、专恃欺隐、市粟谋款、纵敌不战,及兵薄城下,又潜携喇叭坚请入城……
旁的先不说,只一个京师被围,就必须有人担责。皇帝不要面子的?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能无动于衷?我大明颜面何存?”1张道濬的奏疏中有“……臣随诸臣后,待召平台。我皇出贼臣袁崇焕招词,历数其逆状……崇焕自招云‘遣散援兵,以为京城内溃,不意尚守得定。’即是言而寸斩有余矣……”估计是瞎几把扯的扣屎盆子,袁崇焕要多蠢才会说那话?
李自成好奇道:“不是党争的结果?韩爌、温体仁、钱龙锡、钱象坤、何如宠、周延儒、梁廷栋、涂国鼎等等。”
张道濬喝了口茶,“此中隐情我都不能尽知,何论是你?”
那时,有个叫张思栋的人暗执火片进仓,欲行不轨。当时的仓场尚书是孙居相。
张思栋被锦衣卫抓入镇抚司,拷打成招,说是袁崇焕要谋反,他手下周彪指使我来当间谍。
后来锦衣卫指挥同知李若琏重新审问,张思栋哭诉“捕营苦刑,叫如此说,不然驳回,当时夹死。我是山西人,在京作木匠,何曾到过辽东?”
他哪知道袁崇焕反不反。
皇帝又让锦衣卫刘侨再审,不知道怎么就证据确凿了。结果张思栋被砍,李若琏降官两级。3李自成打北京,李若琏出战,兵败自尽。
由此可见,袁崇焕被剐,罪名当然有,但是和朝堂内讧也脱不开关系。
李自成说道:“周延儒、温体仁不是你的后台?你不是他们的马前卒?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内情?”
张道濬愣了一下,随即摆摆手,“没有的事。”
李自成笑道:“以后少巴结点首辅周延儒,他马上要玩完。虽然还会复起,不过那时大明都快嗝屁了。可惜你这次就是被温体仁弹劾,想再搭关系不容易。”
周延儒和温体仁原本是同党,老温入内阁后开始背刺老周,终于把他撵下了台。
张道濬不愿意多谈论相关事情,李自成也就岔开了话题。
李自成又问:“袁崇焕宁远大捷总没错吧?我寻思督师虽然有些小伎俩,但是总不至于叛国。他眼看就要位极人臣了,根本没理由投鞑。倒是有可能想做第二个李成梁。”
张道濬不屑道:“宁远?大捷?皇太极来之前,他说有进无退;人家真来了,他龟缩宁远不出。战绩会骗人,战线不会。蛮子志大才疏,尽会放空炮!”
张父失陷辽东,心里难免有怨气。
李自成笑了笑,“崇祯毕竟还是个孩子,处理军国大事动辄孤注一掷。寄托希望一次,失望一次,难为他了。要是他哥能多活几年,局势不至于此。”
张道濬也笑,“那可能就没你什么事了。”
木匠皇帝尽管年纪也不大,或许也并不勤政,在饥兵饥民嗷嗷叫中还花了五六百万银子修三大殿——
多说几句,这和慈禧修颐和园不同。
刘邦初立国,穷的连四匹同样颜色的马都凑不齐,可萧何一样把未央宫修的富丽堂皇。
刘邦不满去质问,萧何说,这是体现国家和皇帝威严必不可少的举措。于是老刘闭嘴了。
木匠皇帝修三大殿同理。那地方是皇权和国家的象征,烧的乌漆嘛黑能不管?
三大殿修的再好,木匠也不在里面吃喝拉撒睡,跟颐和园那种纯享乐工程不同。
不能脱离时代孤立的看待某件事,再者站的位置不同着眼点自然不一样。
再打个不晓得恰不恰当的比方。新中国初立时也穷,农民吃不饱,一样上马了大汇堂等工程。不好说是穷奢极欲吧?你要非说是要面子不要里子,加急名单安排。
洗地完毕。
木匠皇帝有种种问题,但仅从见识上看,他比崇祯英明十倍。
天启六年,袁崇焕上疏在关外修城屯田——
“……由此行之,奴子不降,必为臣成擒矣。况厂臣魏忠贤与阁部诸臣,俱一时稷契夔龙之选,臣所遇非偶,故敢卜事之必成。”
口气大不大?
二十一岁的木匠皇帝回复——
“得旨:向以防守方殷,故着从容议行。但向后作何给授,使军民不相妨?作何分拨,使农战不偏废?作何演练,使农隙皆兵?作何更番,使营伍皆农?作何疆理,足以限戎马?作何收保,不致资盗粮?
一切事宜,该抚悉心区处具奏。
这本内说,奴子不降,必定成擒,诸臣诸不乐闻。以朕计之,奴未必降,降不足信也;战必能胜,胜无轻谈也。
蹈实而做,需时而动,正也,奇在其中矣。该抚饶为之,亦善为之。”
水平立见。
还有,木匠皇帝对毛文龙塘报的反应——
“上谕内阁,朕览登莱巡抚塘报,准平辽总兵官毛文龙揭前事。为屡获活夷,斩首级,得获鞑马夷器等件。虽功微小,实挫贼锋。其复辽之基,端在斯乎。朕心岂不嘉悦。
外呈称奴酋与亲信奸人李茂隆等,昼夜商议,欲以贿买西虏,更换旗帜,借路潘家口等处,进攻谋逆。
朕思奴酋所谋,其志不小,更甚于昔也。倘以假道长驱,为害非浅,是以朕不无东顾之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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